庆祝建党100周年征文：一封“鸡毛信”

原创 李向

爸去世那年，我十七岁。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进入腊月，眼看着年满月尽要过年了。村里的人家开始忙活，扫房扫院大扫除，割肉买菜蒸年馍，置办年货，准备过年。我家却和别的人家不一样，兜里没钱瓮里没粮，面缸里连一碗麦面都没有，拿什么割肉买菜蒸年馍？我想买件新衣服、新鞋袜的愿望也只能埋在心里，无处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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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天，妈默默地干活，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又一遍，看着一贫如洗，四壁徒空的家，妈愁得在屋里转圈圈，前院后院跑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也没思忖出一丁点过年的好办法。
看着妈心急火燎焦躁木乱的样子，我手足无措，毫无对策，只有低头不语，和妈一样熬煎、着急和难过。
我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踱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在巷道瞎转。踅摸到大巷成娃家门口，突然想进去看看。
成娃在炕上睡觉。听到开门声，拉拉被子蒙住了头。我猜想，成娃一定和我一样为过年发愁，我没有打扰他，找了个地方悄悄坐下。
成娃和我一样都殁了爸，十来岁年龄尚小，羽翼未丰，弱小瘦嫩的肩膀上早早就搁上了沉重的家庭重担。两个失去一家之主，遭遇类似的家，经济拮据，缺吃少穿，生活来源没了指靠，没了着落。但成娃家比我家相对要好些。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两个姐姐已嫁人成家，关键时刻还能相互接济一点。而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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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在世时，尽管身体不好，但凭着镶牙修表的手艺，出去走村串户跑一圈，或多或少也能赚几个小钱回来，补贴家用。爸去世后，家里失去了主心骨顶梁柱。我和婆，妈，姐以及弟妹一家六口，老的老小的小，干活不干活每天都要张嘴吃饭，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光景，那窘迫狼狈的情形是我这辈子无法忘记的痛。
我两家的情况，各自心中有数，各人心中的苦楚也不言自知。成娃见我坐了半天不声不响不吭声，忍不住掀开被子露出头苦笑一声问：“伙，年货备好了？”
我没作声，回他苦笑算作答复，然后反问：“你呢？”
成娃尴尬一笑说“甭提咧……“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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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想起最近在报纸上看到县委侯振斌书记体贴关怀贫困家庭的报道，我对成娃说：“我想给县委书记写封信……”
成娃一脸惊愕，半信半疑不无揶揄地问：“啥？你给县委书记写信，哭恓惶？说你年过不去？快对了些，写鸡（巴）毛信？球都不顶！”
“那不一定，听说这个侯书记体恤老百姓，给他写信求助又不犯法，怕啥？他不给米还能把升子给趸下？！”
成娃情绪有些激动，一会坐起来，一会又躺下。他把被子头往上拉了拉笑着说：“那你试试，但愿消息树能为你倒下……”话没落点，又补充说：“门儿木有！”
我想写信给县委书记，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实属无奈之举。本来就只是试试， 成娃的话如一盆冰水把我浇个透凉。后来又想，反正是没辙了， 管它有用没用有门没门，“消息树”倒与不倒，这档事，有权当无，还不成吗？当晚，我抱着一线希望，给侯书记写了一封——“鸡毛信”，简单说明了我家的实际困难和眼下的困境，第二天一大早就急不可待地骑着自行车跑了十几里投进了邮电所的绿色邮箱，还呆呆的看了许久，方才离去……
侯书记能否收到我的信？
侯书记收到我的信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搭理我这个农村娃？肯不肯帮我家度过难关……
晚上躺在床上，我忐忑不安，满脑子都是我的的“鸡毛信“在飞。
三天过去了，腊月二十九这天，虽寒风料峭，但迎接新年的气氛却倍感浓烈，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也是二泉镇年前最后一个集会日。村里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兴高采烈地去赶集上会，采购年货。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而此时的我，却关门闭户，躺在床上独自伤神，近乎绝望地暗自流泪……
希望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现实生活中许多满怀希望的东西成了泡影，而感觉毫无希望可言的事情却逆袭而来。这正如我没抱多少希望的“鸡毛信”，在我山重水复无路可走之时，峰回路转，惊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柳暗花明。
验证奇迹的时刻发生在鸡毛信飞出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这天早饭时分，“消息树“神奇倒下——村党支部彭书记和村民组长一行二人来到我家，带来了县委侯书记关切暖心的问候和救急的钱和物，50元救助金和20斤小麦面粉。
无论如何，我想不到，我一个无名小卒、毛头小伙的一封“鸡毛信”，会如此惊动从未谋面，素不相识的县委书记，更不敢相信，侯书记竟然会在年满月尽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给我家送来了过年急需的钱物！当时，不知是委屈还是过度兴奋，我满心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情不自禁的夺眶涌出。弟妹高兴得欢呼雀跃，婆，妈和姐，和我一样，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那一天，门口树梢上的喜鹊儿嘎嘎叫个不停，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在我家干净的小院，显得特别的灿烂和温暖。
村干部走后，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第一时间跑到成娃家，一是分享我的喜悦心情，再是约他一起赶快去二泉街道置办年货。
成娃坐在炕楞边沉着脸正生闷气，身边放着几张十元五元不同票面的钱，我看他不高兴的样子，不解地问：“嗨呀，有钱了，快走，二泉割肉买菜去？今天最后一个会了。”
成娃不吭声，没张口说去也没说不去，极不情愿地骂到：“他妈qi，给几十块怂钱，把人数落了半早晨……羞先人哩！”
原来，成娃两个姐年头最后一次来看老妈，方知兄弟没钱备年货，姊妹俩每人掏出二三十块钱给了成娃，然后“鸡一嘴鹅一嘴“（成娃话：你一句她一句）地把成娃数落了一番，要他好好下苦挣钱，知道过日子。成娃气不打一出来，又不好顶嘴。
成娃俩姐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着进了门。得知原委，惹得我哈哈大笑，揶揄道：“看，你亲姐还不如咱的鸡毛信，不如共产党！人家把钱和面粉送到咱手里，还说了一箩筐安抚的话，还是党和政府好啊！”
成娃惊诧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他的神态，我不容置疑地笑道：“怎么，不信？
我把成娃身边的钱整了整塞他手里，拉起他说：“快走，二泉采购去，明天月尽了，过年要紧！”
这一年，我家用国家给的钱和面粉割肉买菜蒸年馍，我还买红纸，自己写了一副对联，贴在大门两边。内容是：
感恩共产党
不忘侯书记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诸多过往，犹如云烟在心海中消失，但是，在我记忆深处，由那封“鸡毛信”引发的感人故事，却像一抹明媚的阳光照在我的心间，温暖照亮着我的人生，让我永不释怀，终生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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