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间《红楼梦》研究的观察和思考——以其间出版的论著为中心
苗怀明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进入新世纪，随着研究环境及学术生态的变化，《红楼梦》的研究也发生了一系列改变，其间取得了不少新的研究成果，也出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现象，可谓喜忧参半。下面以近二十年来中国大陆地区出版的相关红学论著为中心，对这一时期《红楼梦》研究的情况进行梳理和总结，并提出个人的一些看法，为更为深入的研究提供借鉴和参考。
首先来看近二十年间红学专著出版的整体情况，通过数量的变化及在整个古代小说研究专著中所占的比重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红楼梦》研究的发展演进。2000年至2021年间中国大陆地区《红楼梦》研究专著出版的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2000年至2021年中国大陆地区《红楼梦》研究专著出版情况
续表1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数字系笔者个人统计所得。笔者近二十年来一直在编制中国古代小说研究论著目录，通过各种渠道进行搜集，经过不断积累，收录还比较完备，漏收也有，但相信不会太多。再说现在也没有这类的统计数字可以利用。
通过表1可以很直观地看到近二十年间《红楼梦》专著出版的情况。其间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变化。
首先，单纯从数量的变化来看，在经历新世纪之初的平稳发展之后，自2004年起，《红楼梦》研究专著的数量开始有了明显的增长，每年的数量在44部到82部之间。22年间，中国大陆地区共出版《红楼梦》研究专著1198部，平均每年54部多。
一部小说每年出版的研究专著数量竟然达到54部，这是一个让人吃惊的数字，其数量远远超过《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其他小说作品研究专著。即便是中国现当代乃至外国文学，也没有哪一部作品的研究专著能达到这个数字。可见无论是研究者还是读者，一直都保持着对《红楼梦》的高度关注，否则就不会出版这么多专著，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看。
其次，将《红楼梦》研究专著放在这一时期整个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中来看，其所占比例也是相当之高。这一时期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数量的增长也是相当明显的，自2003年突破100部之后，其后每年再也没有少于这个数字的，最多的一年即2010年达到183部之多。
尽管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数量有很大的增长，但《红楼梦》研究专著在其中所占的比例也不小，从新世纪最初几年的20%多增长到30%多，最多的一年2020年竟然达到55.47%。从2000年到2021年的22年间，中国大陆地区总共出版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3190部，平均每年出版145部，其中《红楼梦》研究专著1198部，占全部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的37.55%。
这个比例非常之高，根据《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提要》《中国古代小说总目》等工具书可知，中国古代小说包括通俗小说和文言小说，总量不过四千部左右，而《红楼梦》这一部小说研究论著的数量占全部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的三分之一还多。由此可见研究者对《红楼梦》这部小说的重视，可见这部小说在整个古代小说研究中的分量。不管这一现象是否合理，不管该做如何评价，这就是近二十年来《红楼梦》乃至整个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基本格局。
为了更清楚地了解近二十年来《红楼梦》研究以及整个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情况，可以拿20世纪90年代的情况做个对比。1990年至1999年间中国大陆地区《红楼梦》研究专著出版的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1990年至1999年中国大陆地区《红楼梦》研究专著出版情况
可以看到，在20世纪90年代的十年间，《红楼梦》专著的数量不断增长，其间总共出版了218部，平均每年出版近22部，这远远低于近二十年来的每年平均54部，近二十年增长的态势非常明显。
近二十年之所以出现如此快速的增长，既与社会文化环境有关，也与学术生态有关。众所周知，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市场化的脚步加快，学术研究进入一个空前的艰难期，专业研究者收入低，拿不出出版资助，在当时出版一本学术专著相当困难，因而数量不会太多，也不会有明显的增长。进入21世纪后，随着综合国力的提升，专业研究者的收入有明显增长，政府投入到学术研究上的经费也有很大的增长，出版专著的难度明显降低，加上研究生不断扩招，研究人才队伍随之大幅增长，加之，电脑的应用普及，打字代替了钢笔，写作速度加快，这些都促使学术专著的数量明显增长，《红楼梦》研究专著、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如此，其他领域学术专著出版的数量也是如此。
尽管在新世纪之初，有研究者对名著研究表示担忧，提出“悬置名著”的观点，但《红楼梦》研究专著在整个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中所占的比例还是不断增长，20世纪90年代的十年间，中国大陆地区出版《红楼梦》研究专著218部，整个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专著783部，《红楼梦》研究专著所占的比重为27.84%，最近二十来年增长到37.55%。一些研究者虽然也知道这种格局是有问题的，但依然不愿意做出改变，对《红楼梦》的兴趣和关注并未消减，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现象。
虽然近二十年间出版的《红楼梦》研究专著在数量上有十分明显的增加，在整个中国古代小说研究格局中所占的比重也在增加，但就红学研究取得的成就而言，则并没有出现明显提升的态势，相反一直处于瓶颈状态，其间虽然也有一些可贵的进展，但很少有可以称作重大成就的东西，无论是文献的搜集整理，还是对作品自身的研究，皆是如此。可以这么说，近二十年来，《红楼梦》研究虽然呈现出一派火红的景象，但这一领域的进展则是缓慢的，是在缓步前行。以下从几个方面介绍和分析近二十年来《红楼梦》研究的情况。
文献的搜集、整理是红学研究的重要基础，其间有一些新版本、新史料的发现，相关目录索引的编制、作品及资料的整理等也取得了不少成果。几年前笔者对此做过较为系统详细的梳理和归纳，撰成《二十一世纪前十多年间红学文献研究的新进展》[1]一文。该文介绍的资料截止到2015年。在此后的几年间，又有一些新的发现及成果问世，还有一些成果当时没有来得及收入，这里进行简要介绍。
在近几年红学文献的新发现方面，以林语堂《红楼梦》英译本原稿在日本的发现较为引人注目。这份珍贵的文献是宋丹发现的，她当时是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的博士研究生。林语堂从20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将《红楼梦》译为英文，1954年完成初稿，至1974年修订完毕。1973年11月他将自己的《红楼梦》英译原稿寄给日本翻译家佐藤亮一，授权他据此译为日文。后来这份译稿随同伊藤亮一的书籍等资料捐给日本一家市立图书馆。该译本以程甲本为底本，具有自己的特点，有着多方面的重要价值。①
此外《种芹人曹霑画册》2016年在贵州省博物馆的再现也引起了学界的关注。该画册于1979年入藏贵州省博物馆，1988年有人撰文予以披露②，该画册题名“种芹人曹霑画册”，其中有种芹人曹霑的画作及题诗、印章，但当时未受重视。2016年该画册在库房中重新被找出，遂引起学界关注，画册中的曹霑与《红楼梦》的作者是否为同一人，研究者的看法并不一致，目前仍在争论中③。
相关文献的新发现还有松江博物馆所藏晚清华亭文人朱昌鼎《屯窝诗稿》中的6首咏红诗[2]、常熟图书馆所藏周绮《双清仙馆诗钞》中的六首咏红诗[3]、中山大学图书馆所藏广东番禺诗人谢家杰的《红楼梦诗草》[4]、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冯春晖《椿影集》卷二的《和红楼梦菊花诗用元韵》[5]、重庆图书馆所藏的缪荃孙《红楼梦》评点[6]、清末石印本《红楼梦》续书《新红楼梦》[7]、国家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十余件与曹雪芹好友敦诚生平家世相关的档案史料[8]、《清代硃卷集成》中有关《红楼梦》评点家陈其泰本人及其家族的记载[9]，等等，这里不再一一详细介绍。
在作品的整理方面，值得注意的是沙日娜等点校整理的《蒙古王府藏本红楼梦》(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21年版)。蒙古王府藏本《红楼梦》是一部脂本系统的抄本，1960年由藏主后人捐赠给当时的北京图书馆。长期以来，该书只有影印本，未曾整理过。这次整理以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为底本，“原抄本基本能贯通的字句，一律留存。在保留底本文字特色的同时，力图呈现给读者一部贯通易读的文本”[10]，同时保留原本中的七百多条批语。该书的出版为阅读研究蒙古王府藏本《红楼梦》提供了很大便利。
在红学资料的整理汇编方面，近几年也有一些成果面世，其中规模较大的有如下两部。
一是王振良所编的《民国红学要籍汇刊》(南开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该书收录《石头记索隐》《红楼梦谈屑》《红楼梦本事辩证》等18部民国时期的红学专著，将其影印出版。民国时期是现代红学的创建期，有多部红学专书出版，其中一些如《石头记索隐》《红楼梦辨》传播较广，还有一些则甚少流传，阅读不便，该书将其汇为一编，为研究者提供了很大便利。
二是朱恒夫、刘衍青编订的《红楼梦俗文艺作品集成》(上海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该书系统收录根据《红楼梦》改编的通俗文学作品，全书分戏曲集、说唱集和话剧集三个部分，涉及十多个剧种和二十多个曲种，“对于收录的剧本，尽可能采用最早的版本，并标明每部剧本的出处”[11]。《红楼梦》流传广泛，影响深远，被各种文艺形式改编，数量众多，一直缺少系统的收集整理，该书的出版为研究《红楼梦》的传播接受提供了很大便利。
相关资料性书籍还有陈守志、邱华栋所编的《红楼梦版本图说》(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和宋惕冰、吴希贤所编的《〈红楼梦〉版本书影录》(北京联合出版有限责任公司2021年版)。两书性质基本相同，都是将《红楼梦》各类版本的信息汇为一编。前者收录抄本、印本、整理本、译本400多种，图片近千张，介绍各个版本的基本特点。后者系根据20世纪70年代北京市文物局资料信息中心的馆藏汇编而成，收录乾隆年间至民国年间《红楼梦》及续书各类版本65种，对所收各书基本信息进行较为详细的介绍。
此外还有一些著名学人的红学著述整理出版，如宋广波编校的《胡适论红楼梦》(商务印书馆2021年版)、周绚隆所编的《红楼梦新谈：吴宓红学论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版)等。
晚清到民国期间，有不少报刊刊载有关《红楼梦》的文章，其后长期湮没无闻，阅读不便，近年来一些研究者或撰文介绍，或将这些材料勾稽出来，对全面了解现代红学史的发展演进颇有帮助，相关文章有张天星的《民国〈新闻报〉所载〈红楼梦〉稀见史料论札》(《红楼梦学刊》2017年第3辑)、孙越的《〈小说新报》〉所载民国弹词《〈王熙凤词》〉初考》(《红楼梦学刊》2018年第4辑)、林海清的《天津〈大公报〉里的红踪芹影》(《明清小说研究》2020年第3期)、梁冬丽的《〈香港华字日报〉“红学”新史料及其价值》(《文学研究》7卷2期，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等。
资料的搜集、整理之外，在红学文献的研究特别是版本研究方面，这一时期也有不少收获，其中最为值得关注的是刘世德的《红楼梦》版本研究系列。
继前些年的《红楼梦版本探微》(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红学探索——刘世德论红楼梦》(文化艺术出版社2006年版)、《红楼梦之谜：刘世德学术演讲录》(线装书局2007年版)、《三国与红楼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之后，他近年连续出版《红楼梦眉本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红楼梦舒本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红楼梦皙本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红楼梦甲戌本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四部专著，组成了一个“红楼梦脂本研究专著系列”[12]。每部专著针对一种版本进行集中探讨，其精细程度超过了此前的研究，代表着近年来《红楼梦》版本研究的重要进展。作者以八十多岁高龄，还进行工作量如此大的精深研究，取得如此多重要成果，其精神令人感佩。
进入21世纪，随着信息技术的发达和普及，各种学术信息平台、文献数据库相继创建推出，为学术研究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利用各类数字资源进行研究已逐渐成为一种基本研究技能。
在此方面，台湾学者黄一农进行了可贵的探索，他充分利用各类数字资源搜检资料，对许多红学基本问题重新考证，得出新的结论，受到学界的关注。其成果主要见于《二重奏：红学与清史的对话》(中华书局2015年版)、《红楼梦外:曹雪芹〈画册〉与〈废艺斋集稿〉新证》(四川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两书中。尽管其具体观点还有可议之处，但这种研究方法是值得肯定的，黄一农将其称作“e考据”，目的在于“尝试利用新的文史研究环境与方法，发掘新史料并带入新视角，希冀能以之作为e时代历史考据的范例”[13]。
近年来，数字人文继续向纵深发展，研发者不仅推出更多大容量、方便使用的数据库，而且开始向智能化方向发展，将其应用于《红楼梦》研究及其他领域的研究，未来可以取得更多的研究成果，这是可以期待的。
这一时期，有关红学文献研究的成果还有曹立波的《红楼梦东观阁本研究》(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年版)、郑庆山的《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2年版)和《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续编》(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版)、杨传墉的《红楼梦版本辨源》(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版)、林冠夫的《红楼梦版本论》(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年版)、张书才的《曹雪芹家世生平探源》(白山出版社2009年版)、吕启祥的《红楼梦校读文存》(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6年版)、樊志斌的《曹雪芹文物研究》(北京联合出版有限责任公司2020年版)等。
随着资讯的发达以及中外学术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深入，《红楼梦》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的传播更为广泛，影响也更为深广，由此引发学界对《红楼梦》在海外传播接受的关注，并逐渐成为一个学术热点。《红楼梦》在海外传播接受的研究包括文献的收藏、作品的翻译、改编、研究等方面，是一个内涵颇为丰富的领域。
此前学术界对《红楼梦》在海外的传播接受关注不多，多是一些零星的介绍，还不够系统和深入。进入21世纪后，这方面的专著不断出现，2001年，王宏印的《红楼梦诗词曲赋英译比较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04年，有两部有关《红楼梦》翻译研究的专著出版，即范圣宇所著的《〈红楼梦〉管窥——英译、语言与文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和刘士聪主编的《红楼译评——〈红楼梦〉翻译研究论文集》(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稍后冯庆华主编的《红译艺坛——〈红楼梦〉翻译艺术研究》(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赵长江的《霍译〈红楼梦〉回目人名翻译研究》(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冯庆华的《母语文化下的译者风格：〈红楼梦〉霍克斯闵福德英译本特色研究》(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相继出版。此后，每年都有这方面的专著出版，且数量不断增加。据笔者统计，从2000年到2021年，中国大陆地区共出版此类专著50部，从数量上不难看出学界对这一问题的关注程度。
从已经出版的这些专著来看，研究对象大多集中在《红楼梦》的英文译本特别是霍克斯的译本上，涉及其他语种译本的并不多，仅有崔溶澈的《红楼梦在韩国的传播与翻译》(中华书局2018年版)、姚军玲的《红楼梦在德国的传播与翻译》(大象出版社2018年版)、吴珺的《阐释的演化：伊藤漱平红楼梦日译研究》(知识产权出版社2019年版)等少数几部，这样的研究格局显然是不合理的。《红楼梦》目前已出版的译本涉及几十个国家和地区的语言，译本超过上百个，可见这一领域的学术空间还是很大的，需要研究者拓展视野，研究其他语种的译本。
此外，这一领域的研究者多为外语专业出身，对《红楼梦》相关文献及其研究情况不是特别熟悉，不时出现隔靴搔痒的情况，这无疑会影响到研究的精度和深度，需要引起注意。
近几年的《红楼梦》研究还有一个热点话题，那就是对《红楼梦》整本书阅读的研究。整本书阅读是最近几年才提出的一个新概念，主要是针对中学语文教学提出的，提出这个概念的目的在于克服以往中学语文教学的弊端，那就是长篇作品只阅读片段，缺少对整部书的观照，不够系统深入。将整本书阅读的概念引入中学语文教学，可以“引导学生通过阅读整本书，拓展阅读视野，建构阅读整本书的经验，形成适合自己的读书方法，提升阅读鉴赏能力，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14]。在其后的新版语文统编教材中，《红楼梦》和《乡土中国》作为整本书阅读的读物进入中学语文课堂，因事关高考，立即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随后这方面的书籍开始不断出现。
改变中学生长时期的片段阅读习惯，倡导整本书阅读的方法，这体现着中学语文教学的进步和深化，确实是一个值得探讨的新课题。但从已经出版的相关专书来看，要么是将《红楼梦》变成一部大型的高考阅读辅导材料，要么是对《红楼梦》的鉴赏和导读，未能体现《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的本意。总的来看，这类研究与一般的学术普及不同，既要针对中学生的阅读实际，又要体现整本书阅读自身的特点；
既要有相关知识的传授，更要有阅读方法的指导；
既要有理论性，又要有实践性。这是一个正在探索的话题，可以想见，这方面的专书未来还会大量出现。
进入21世纪，意味着现代红学研究走过百年历程，对这门专学以往的研究进行回顾和总结，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因而也受到研究者的关注。这方面的专著在二十年间不断出版，如陈维昭的《红学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白盾和汪大白的《红楼争鸣二百年》(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李广柏的《红学史》(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赵建忠的《红学流派批评史论》(中华书局2021年版)，笔者也相继出版有《风起红楼》(中华书局2006年版)、《红楼梦研究史论集》(辽宁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两书。此外，在这一时期，探讨胡适、俞平伯、周汝昌等人研究成就、治学方法的专著也出版了多种。
针对红学史的研究，高淮生倡导“学案体”的写法并身体力行，撰写多卷本红学史著述，总名为《现代红学学案》，现已出版《红学学案》(新华出版社2013年版)、《港台及海外红学学案》(知识产权出版社2019年版)两种，引起学界关注。据作者介绍，其《民国红学学案》等卷正在撰写中[15]。
此外，从语言学角度探讨《红楼梦》的专著这一时期也出版了一些，体现了这部作品多方面的研究价值，如陈毅平的《〈红楼梦〉称呼语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李荷莲的《红楼梦方位词研究》(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版)、陈跃的《〈红楼梦〉量词特点研究》(吉林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等。
二十年间，研究者关注的话题还有不少，比如《红楼梦》的文化内涵、《红楼梦》与宗教、戏曲等的关系等，限于篇幅，这里不再详细介绍。
在近二十年间出版的红学专书中，有至少三分之一是对作品的赏析品鉴，其中既有专业研究者所写，也有相当多的出自业余爱好者之手，后者的数量近些年越来越多。大量《红楼梦》赏析品鉴类书籍的出版显示这部作品在当下仍有大量读者，对一般读者来说，阅读这些书籍可以更为深入地了解《红楼梦》，更好地欣赏作品。其中有一些写得相当精彩，但也要看到，这类书籍良莠不齐，信口开河的也有不少。
需要指出的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达和普及，各类网络平台和自媒体大量出现，人们获得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一些研究者以视频、音频等授课形式进行《红楼梦》的普及推广，颇受读者欢迎，其影响有逐渐超过纸质书籍的趋势，这是近年来出现的一个新现象，值得关注。
最后要说的是，在近二十年间大陆地区出版的红学专书中，有一类比较特别，它们既非学术著作，也非普及读物，很难把它们归类。这些书籍大多出自业余爱好者之手，这些爱好者通常被称作“红学民科”。这些人往往把小说与历史混淆起来，醉心于发掘《红楼梦》中隐藏的大事，特别是作者，其观点虽然千差万别，但核心观点基本一致，那就是提出新的作者人选，否定曹雪芹的著作权，否认胡适等专业学者的研究。这些红学民科虽然非常自信，不少人认为几百年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读懂了《红楼梦》，但因学养不够，缺乏系统严格的学术训练，方法错误，表达能力低，出版的所谓研究成果大多数没有学理可言，逻辑不通，甚至可以说是胡言乱语，有不少连表达通顺都做不到，严格说来都不能算是学术著作。一些出版社只收钱卖书号，不严格把关，因而这类书籍的数量也有不少，这里就不一一列出书名。除出版专著外，这些红学民科还利用各类自媒体宣传自己的成果，满足了一些人包括媒体记者的猎奇心理，在社会上有着一定的影响，其间刘心武的“秦学”、土默热的洪昇作者说、冒辟疆作者说等都曾热闹一时，相关的书籍也出版了一些，因缺少学术价值，时过境迁，已逐渐被人淡忘。
【注释】
① 详细情况请参见陈建强《林语堂英译〈红楼梦〉原稿在日本被发现》(2015年7月27日《光明日报》)、侯丽《林语堂〈红楼梦〉英译本现身日本，学界希望披露更多细节》(2015年7月31日《中国社会科学报》)、张丹丹《林语堂英译〈红楼梦〉探》(《红楼梦学刊》2015 年第2 辑)、宋丹《日藏林语堂〈红楼梦〉英译原稿考论》(《红楼梦学刊》2016年第2辑)、卜杭宾《新发现的林语堂英译〈红楼梦〉考述》(《东方翻译》2016年第3期)等文。
② 有关该画册的具体情况，参见赵竹《〈种芹人曹霑画册〉真伪初辨》(《贵州文史丛刊》1988 年第4期)一文的介绍。
③ 有关该画册真伪的不同意见，参见黄一农《〈种芹人曹霑画册〉考实》(《长江学术》2018年第1期)一文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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