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路径的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对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的话语分析
李桂华，黄 琳
建构更具现代性的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社会认知是公共图书馆吸引公众利用、充分实现服务价值的必要条件。近年随着国家对增强文化软实力的重视，公共图书馆事业蓬勃发展，公共图书馆的结构与功能、服务内容与方式均发生巨大变化。然而，很多公众仍未充分认识到公共图书馆的存在价值，对图书馆的刻板印象成为其走进公共图书馆的无形“门槛”，不仅影响着公众从公共图书馆获取信息资源和服务资源的积极性与普遍性，而且也会间接制约公共图书馆的建设和服务水平的提升。因此，图书馆行业应重视社会沟通，并将塑造社会公众对公共图书馆的科学、全面、深入认知作为核心沟通目标。
所有的社会现象都是由人类活动制造出来的建构物，社会公众对公共图书馆的认知也不例外。在建构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的各种路径中，政府作为主体的路径具有独特性和重要价值。首先，政府话语绘制的往往是公共图书馆的“群像”，可直接影响社会公众对公共图书馆的整体认识；
其次，政府所传播内容更受大众关注和信赖，能够作为一个支点，撬动其他社会信息渠道向公共图书馆倾斜，进而促进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知识的快速扩散。因此，政府路径具双刃剑属性，一旦其传播的公共图书馆信息中出现“跑偏”或“失焦”，可能带来比其他路径更深远的负面影响，包括导致社会性长期持续的认知固化、认知偏差或认知错位等。
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是政府路径的典型代表。本文拟基于知识社会学理论，通过对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的话语分析，揭示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中“强调、推进了什么？”“忽略、遗忘了什么？”，进而阐释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的省级政府微博利用现状，并分析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的政府路径特征及未来提升空间。
改善社会公众对公共图书馆的认知，本质上是重建社会公众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知识”，就是将原本属于图书馆学专业和图书馆行业领域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知识社会化的过程。知识社会学理论为理解这一过程提供了一个系统的逻辑。
知识社会学是讨论知识生产与社会文化背景之间的交互关系的社会学理论[1]，它将知识视为一种社会现象，并致力于“追溯知识从社会最高层(精英所具有的知识)向下扩散所经历的各种法则和节律”[2]。知识社会学的社会建构理论认为，知识既是原因也是结果，它把社会个体紧紧吸附于意义的网络之上[3]。基于此，詹姆斯进一步将人类的知识类型划分为熟悉的知识(knowledge of acquaintance)和关于的知识(knowledge-about)两大类。所谓“熟悉的知识”是一种直接感知的知识，是由身体感知而直接得到的知识，是较原始的知识状态；
而“关于的知识”是一种基于反思或概念、判断的知识类型，是在原初经验基础上，通过“注意、分析和思想，而上升到关于那个客体的知识”。“熟悉的知识”是“关于的知识”得以发展的基础。其中，处于中间状态的知识类型，是“熟悉的知识”和“关于的知识”相互作用和转化的关键[4]。
社会性信息媒介所提供的信息正是一种中间状态的知识，起到整合“熟悉的知识”和“关于的知识”的枢纽作用。其原因在于，基于社会媒介的日常信息传递(如新闻)具有两类知识的双重属性——它既是对具体情境中事件的描述，扎根于日常实践，又往往带有一定阐释性，会调用一些“关于的知识”。双重属性使社会信息媒介在实践、常识、科学知识之间建构起了桥梁，并有助于建构社会共识。根据该理论，公共图书馆的社会认知建构也是一个以社会信息媒介作为中介的知识社会化过程，这一过程有自己的特点(如图1)。
图1 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的建构过程
首先，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本质上就是连接“关于的知识”和“熟悉的知识”的过程。公共图书馆的相关知识也包括“关于的知识”和“熟悉的知识”两类，其中，主要存在于图书馆学学术领域和行业领域的知识构成“关于的知识”的主体，具有一定的专业属性，而社会个体的公共图书馆过往接触体验和刻板印象等则构成了“熟悉的知识”，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只有实现两类知识的连接，才能将公共图书馆发展的客观事实和科学理念转变成社会共识，即在有关公共图书馆“应该是什么”以及“可以是什么”等重要问题上达到专业领域和社会公众上认识的一致性和同步性。
其次，互联网媒介、新闻机构等社会信息媒介在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中起到纽带作用。社会信息媒介在对实践现象进行观察的基础上生产出大量关于公共图书馆的具“整合性”的“知识”，包括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社会认同、社会记忆，以及相关的公共生活等。同时，社会信息媒介的持续话语生产又不断解释和证明这些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共识，并推进着社会共识的更新。
再次，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共识既作用于社会公众参与公共图书馆的实际行动，也影响着权力机构关于公共图书馆的制度生产。社会共识作为一种共同的参考框架，具有对社会进行规范化的作用，即“让一切各安其位”。它不但指导公众参与公共图书馆的行动，影响社会公众采取创新性的参与行动还是保守性的参与行动，抑或是不关注、不参与；
而且，它也影响各级政府的公共图书馆相关制度演进，导致其采用更具变革性的制度设计，抑或也可能是更为保守的制度设计。
根据这一基于知识社会学的逻辑，要为公共图书馆创造更大的发展空间，需要广泛和长期、持续、深入地利用各种社会信息媒介，尤其应选择更具话语权和传播力的社会信息媒介作为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的主攻信息渠道。基于以上认识，本文将政府路径的社会信息媒介作为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工具展开分析和研究。
话语(Discourse)是运用语言材料建构知识、表达意义的各种陈述的集合[5]。知识社会学认为，语言是最重要的符号系统，应将基于语言的话语作为知识社会化过程分析的首选材料[6]。现有图书馆相关话语分析型研究中，政府话语相关研究较少，且主要以政策法规文本、战略文本等作为研究材料，鲜见对政府微博等宣传性文本进行探索的研究成果，更缺乏从话语分析角度探索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问题的研究。因此，本研究基于话语分析透视可能已经建构，或者正在建构中的关于公共图书馆的社会认知现实。
曼纽尔·卡斯特认为，有权力者在诠释和定义社会时更具资源和力量优势[7]。政府新闻办是负责新闻发布工作的对外宣传机构，其中省级政府新闻办更具特殊性，它往上承接中央有关公共图书馆建设的指令传播任务，往下引领着下属机构宣传工作的方向及辐射广大公众。本研究调查发现，政府新闻办在不同媒体平台下发布的内容存在较多重复，而省级政府新闻办的微博账户，比之微信公众号账户、抖音账户等，设立时间更早。因此，基于对数据历时性以及避免数据冗余问题的考虑，本研究从新浪微博的机构认证用户中搜索关键词“政府新闻办”，选取行政级别为省级的账户作为数据来源平台(因广西、海南、内蒙古、台湾、香港、澳门并未开通或未明确标注是政府官方微博，而重庆不显示2020年前的博文，故本研究不包含七地数据)。
政府新闻办微博多以“XX省/市/区图书馆”“XX图书馆”“公共图书馆”等进行表述，因此，本研究选取“图书馆”为检索词，并利用后羿采集器收集相关检索结果，共计获取2，649条相关博文。在保证研究有足够的历时数据基础上，将数据时间窗界定为2012年1月1日-2020年11月12日，经人工数据清洗后最终获得有效博文数据1，836条。
本研究在对博文内容的时空分布统计基础上，以“语词-语篇-语境”为分析框架解构博文的话语内容，遵循由微观到中观再到宏观的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分析逻辑，以求全面且充分地挖掘博文话语的社会认知建构意义。
根据知识社会学理论，“熟悉的知识”是一种原初的知识类型，是“关于的知识”得以发展的基础，而对某一对象的反复言说是一种“制造熟悉”的过程，有助于促进对该对象的社会认知建构。基于此，本研究对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中关于公共图书馆的博文数量展开基于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的分析。
3.1 基于时间维度的博文数量分布
(1)年度分布方面，统计期间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呈整体大幅度上升态势(见图2)。2020年的微博样本总量为282篇，是2012年微博样本总量(124篇)的2倍多。这一趋势显示，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言说公共图书馆情况持续向好。
图2 年份分布
(2)月度分布方面，统计期间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月际差异较大(见图3)。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月度发文量呈现周期性波动，其中1月、4月、8月为发文高峰期，而这几个时间节点恰好对应于新年、读书日活动、暑假，也是公共图书馆利用高峰期，可推理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对公共图书馆的关注受到公共图书馆服务周期的较大影响。
图3 月份分布
(3)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虽然总体呈上升趋势，但仍然呈现出一定的阶段性特征(如图2)。本研究基于数据波动情况，并结合国家相关政策颁布时点，将相关统计时段分为三个时期：2012-2014年，各年度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省均不足7篇，为起步期；
2015-2017年，尽管2016年出现了一个低谷，但随着《关于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意见》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的相继推出，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大幅提升，为波动成长期；
而2018-2020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颁布的促进下，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稳步攀升，为平稳提升期。
3.2 基于空间维度的博文数量分布
(1)总体看，各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普遍较少，占比较低。如9年间贵州省政府新闻办微博仅发布相关博文5篇，而数量最多的上海市政府新闻办共发布237篇，也仅占总微博量约千分之三。
(2)区域间不平衡情况突出，东部地区关于公共图书馆的博文数量显著高于中西部地区。东部地区10省市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量为省均88.8篇，中部地区8省相关博文量为省均66.5篇，而西部地区9省相关博文量省均仅46.2篇(见表1)。
表1 各省市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分布差异
(3)中部地区2015-2017年间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快速增长。2012-2014年中部地区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甚至低于西部地区，但2018-2020年间中部地区的公共图书馆相关博文数量陡增(见图4)。可以推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的颁布对中部地区省份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促进非常显著。李国新教授曾强调要重视“十二五”以来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出现的“中部洼地”现象，呼吁采取有力措施实现公共图书馆事业“中部崛起”[8]。本研究第一阶段数据印证了这一“洼地”现象的存在，而根据第二阶段数据可推知中部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已渐获政府重视。
图4 各地区博文分布的时间变化
“是否对话语对象进行言说”涉及“熟悉的知识”是否充分，而“如何对话语对象进行言说”则涉及所塑造的“相关的知识”其内容质量，即怎样的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被建构的问题。基于此，本研究从语词、语篇、语境3个层次对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涉及公共图书馆话语内容展开分析。
4.1 主流话语：基于语词的分析
4.1.1 公共图书馆相关主流话语及话语变迁
本研究基于对样本博文高频热词的提取和排序展现公共图书馆主流话语及话语变迁情况。利用在线热词分析工具“图悦”统计出博文文本中热词词频在100以上的语词，然后基于3个时间窗口进行热词词频降序排列(如表2)。数据分析显示出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的特征。
表2 高频热词表
(1)行政级别越高的公共图书馆在话语中“出场”频率越高，而低级别公共图书馆提及较少甚至“缺失”。省图书馆(816)、市图书馆(346)、区图书馆(358)均为高频语词，而乡镇图书馆(5)、农村图书馆(11)等级别低的公共图书馆则极少被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提及，作为“缺失”的对象，乡村基层图书馆成为话语表达盲区。
(2)新兴话语不断生成，传统话语则呈下降趋势。开放(700)、借阅(279)、借书(114)、开馆(200)等传统话语虽然仍高频出现，但话语地位有下降趋势；
而讲座(212)、展览(123)、旅游(227)等展现公共图书馆服务形式新貌的语词被大量言说，并呈上升趋势，逐渐改善着公众对公共图书馆“借借还还”的刻板认知。
(3)文化属性、教育属性、公共属性等相关话语占据话语主流。文化一词出现频率仅次于图书馆(4，899)，显示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话语中公共图书馆被显著烙印上了“文化属性”。而书香(363)、公共文化服务(135)、艺术(126)、历史(100)等作为高频语词对文化属性进一步强化。读书(402)、阅读(337)、全民阅读(124)、教育(120)、学习(118)等语词则既包含教育属性也涉及文化属性。同时，公共属性也是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表达的核心。
(4)图书(610)、古籍(195)、资源(188)、文献(111)、读者(505)、市民(354)、全民(162)、少儿(133)、孩子(115)、建筑(175)、设施(123)、空间(103)等基础要素构成公共图书馆主流话语的另一重要板块。其中，建设(292)、城市(250)、建成(122)、空间(103)等语词在政府话语中越来越多地被提及，显示其对公共图书馆建筑等物理设施上的进步不断进行话语强调。
4.1.2 公共图书馆话语主题推导
社会生活实践的多样性导致关于话语对象的多维表征，也会促进社会对话语对象的多元认知，语词蕴含的主题类型的多样性就是这种多元认知形成的原因。因此，本研究采用共词分析法对样本博文开展了主题分析。首先采用“图悦”对博文进行热词词频统计，选择热词词频权重排序前120的关键词，筛除无意义词及合并同义词后得到43个高权重热词。然后，利用Python两两统计43个高权重热词在1，836条微博博文中出现的次数，得到43×43的共词矩阵。引入Ochiia相似系数对共词矩阵进行处理，由此通过计算得到相关矩阵。最后，基于相关矩阵进行因子分析，采用“主成分”和“等量最大值法”，最终将43个关键词划分为8个类别，解释的总方差累计值为80.127%(见表3)。
表3 主题类别
第1类，“公共文化服务”主题。《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颁布后，各省都以全面提高区域公共文化服务水平为目标，因而，政府新闻办微博话语中多涉及地方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启动仪式、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创新公共文化服务模式等内容。
第2类，“全民阅读推广”主题。《全民阅读促进条例》出台后，各地区开始重视为市民打造丰富多样的城市阅读空间、阅读活动等，该主题也成为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言说公共图书馆的核心话语材料。
第3类，“地标建筑”主题。近年来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数量逐年增加，并且在建筑的形态、特色、功能上逐渐趋向于多元化、个性化和趣味化。很多高颜值网红图书馆被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反复言说。该主题是近年新生发的公共图书馆话语材料。
第4类，“文化活动”主题。近年随着公共图书馆的服务创新，文化活动内容主题及形式变得更为丰富多样，其中以历史、艺术等为主题的文化讲座或展览最为普遍。
第5类，“便民服务”主题。随着移动互联网以及信息技术的发展，公共图书馆的业务能力不断升级，尤其是一卡通换代相关内容在各省政府新闻办微博中提及较多。
第6类，“弱势群体服务”主题。文化扶贫是国家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而公共图书馆所辐射的弱势群体范围较广，涉及残障人士、边远贫困地区群体、农民工子女、老人等，服务手段也更加智能且有针对性。
第7类，“阅读辅导”主题。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通常会发布少量精神倡导类型的博文，以期引发公众反思。例如，“计划看书提升自己，结果每天熬夜追剧刷手机……这是你假期的真实样子吗？”以及某些政府新闻办微博的定期好书推荐等话语内容。
第8类，“朗读者”主题。《朗读者》节目掀起了国内朗读热潮，一度成为公共图书馆的热门话语主题。
4.2 形象的话语表征：基于语篇的分析
基于语词的分析展现了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话语表达的表层客观情况，而语篇分析则能揭示其更深层次的认知意义。在对公共图书馆这种公共建制的认知中，公共图书馆社会形象认知是核心认知之一。本研究通过语篇分析探索政府路径的公共图书馆形象表征。周九常将公共图书馆社会形象体系分为建筑、基础设施、知识资源、馆员、服务、管理、文化和综合等[9]，本研究基于此并结合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的话语表达，将公共图书馆形象维度归纳为建筑、馆藏、设施、馆员、服务、责任、文化等，并展开博文编码，进而为样本博文赋值(见表4)，分析发现公共图书馆形象表征分布呈现以下特征(如图5-6)。
表4 文本中的公共图书馆形象话语案例
图5 公共图书馆形象话语时间分布
图6 公共图书馆形象话语地区分布
(1)文化形象、服务形象、建筑形象等3个维度的公共图书馆形象表达呈现持续上升趋势。其中，文化形象一直占据话语中心地位，服务形象在2017-2020年间呈现快速上升趋势，建筑形象同样呈现持续上升的话语表达趋势。而较之这几个维度，馆藏形象、馆员形象、设施形象等处于政府新闻办微博话语边缘位置。
(2)公共图书馆的文化形象、服务形象是各省政府新闻办微博的共同话语中心，但东中西部地区存在显著的话语表达差异。东部地区公共图书馆建筑形象的话语表达非常突出，而中部地区文化形象类话语则备受青睐，其他形象类型则较少涉及。
(3)基于形象表征特点将27个省市分为5个族群。通过系统聚类分析得到5类形象表征族群(见表5)：第1类为极少谈及公共图书馆的8个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也就难以在公众认知中建构具体的形象认知；
第2、4类为倾向于特定形象表征的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其中第2类侧重于文化形象的表征，第4类侧重于服务、馆藏、建筑等形象表征；
第3、5类为对公共图书馆形象表征更为丰富和立体的几个省份，这两类族群与公共图书馆相关的博文数量也较多。
表5 各省市公共图书馆形象聚类分析类别总结
4.3 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表达的背景：基于语境的分析
话语是动态的、具体的和意向的，其真实意义必须结合具体的语境才能获得[10]。关于公共图书馆的微博博文通常有其关于现实背景的阐述，这些阐述即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的语境。本研究通过对相关话语内容的编码，挖掘话语表达的背景，发现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关于公共图书馆的话语主要存在3类话语表达语境，即政策方针响应、建设成果彰显、公民权利保障(编码过程见表6示例)。
表6 话语文本中的语境分析
“政策方针响应”的语境是各项图书馆相关政策出台的响应，其中尤以文化类政策为重。如围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的实施实践作为背景陈述大量出现，也有少部分如国家军民融合发展战略、美丽乡村建设战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战略等多元政策语境。而文化政策语境多数引导着微博话语中公共图书馆“文化属性”相关内容的表达，即对文化形象达成认知建构。
“建设成果彰显”的语境将公共图书馆视为城市建设成就、文旅融合进程的标志性成果。相关语境将城市形象吸引力的提升、城市经济的发展、城市合作创新的能力等等都与公共图书馆这一主体挂钩，此类语境下的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关于公共图书馆话语引导着建筑形象表征逐渐在政府微博话语中占据重要位置。
“公民权利保障”的语境彰显了公共图书馆作为公共服务机构的基础价值定位。相关语境涉及保障公民最基本阅读自由权、进一步更全面的个人权利、更高层的享受优质便捷文化服务的权利等各项权利，话语侧重于描绘公共图书馆的服务形象。
5.1 结论
本研究对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的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分析显示了当前省级政府微博在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上的如下现状。
第一，省级政府微博对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重视有显著提升，在社会认知建构方面作用更加突出，但仍有较大提升空间。2012年以来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公共图书馆相关话题总量已大幅度提升，但体量较小，占比偏低，尤其是西部地区公共图书馆话题占比更低。显示地方政府在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方面起到的作用还比较有限，有待大力挖掘。
第二，省级政府微博的公共图书馆话语选择处于动态变化中，新兴话语叠加传统话语，正在从多维度塑造着公共图书馆新形象，但仍存在明显的地区间差距。一方面，新型服务的话语提及率持续提升，正在逐步破除着公众对公共图书馆是“读书人、文化人之地”的隐形认知门槛；
另一方面，政府社会媒介通过报道丰富的实践情境，从多种维度塑造公共图书馆形象，有助于社会认知与实践发展保持同步。但同时，西部地区政府路径公共图书馆形象塑造不够全面和立体，可能会放大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的差距，加剧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区域间不平衡。
第三，省级政府微博的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存在语境限制，以及对特定主题和特定形象维度的聚焦，可能导致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的片面性。文化属性、教育属性、公共属性成为主流话语，但基层公共图书馆话语出场率低，缺乏馆藏、馆员等形象维度的刻画，基本未提及公共图书馆的信息服务价值。强势话语会造就一些鲜明的形象，固化话语对象的社会角色认知，排斥其他角色理解，进而引起不平衡、不立体、不全面的认知建构。要避免这种社会认知，则需要从开辟更丰富的话语语境开始。
第四，政府路径的特定语境使得其关于公共图书馆的话语表征与图书馆行业认知可能存在较大差异。政府路径的社会信息媒介有其自身语境特点，对公共图书馆知识的表征具有选择性，而非被动的信息传递者，这使得其话语与图书馆学专业领域存在差异。如在图书馆学界中高频提及的“信息”“知识”“交流”等语词，并没有出现在政府新闻办微博提及率前52的词汇表中，而关于公共图书馆的信息服务功能的认识也主要在学术界存在，政府路径报道极少。
5.2 建议
根据以上分析，充分利用政府路径建构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可从以下方面着手。
(1)公共图书馆行业应具有利用政府路径进行话语表达的自觉意识。关于公共图书馆“是什么”的话语是否能被人们接收往往与“谁说的”有关。社会认知建构可发挥杠杆作用，而政府路径是社会认知建构的重要支点。尤其是如今全媒体环境迅猛发展态势下，政府沟通渠道正在不断扩展，话语机会持续增加，公共图书馆更应有借助政府路径优势，传播公共图书馆理念、树立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的自觉意识，并积极、主动地参与政府路径的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表征，并提升其话语质量。
(2)图书馆学学术共同体应当共同致力于生成更科学、更全面、更立体的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图书馆学学界和业界是公共图书馆“有关的知识”的主要生产者，也是政府路径的公共图书馆话语重要来源之一。如前所述，当前政府路径的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存在一些空白点，为此，图书馆学学术共同体应探索公共图书馆事业与国家重要战略和政策之间的更多结合点，促成公共图书馆相关话语生产和转化，向政府相关部门输出重要观点。
(3)警惕可能出现的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的“物化”风险。当前关于公共图书馆的话语存在见“物”不见“人”的问题，如“最美图书馆”“城市地标”等以建筑、设施、空间等为中心的话语建构频繁出现，但公共图书馆服务者的相关话语鲜有表达，这是一种将公共图书馆“物化”的倾向。所谓“物化”，即把社会设施理解为一种事物的倾向，这种倾向会让公众忘记服务者才是公共图书馆这种社会设施的主要创造者，从而降低对图书馆职业的评价；
同时，“物化”的过程也是去人性的过程，会让人将对象视为无法人格化的、惰性的、缺乏创造力的事实，减少对其的感情投入和行动参与。因此，图书馆行业应当将图书馆服务创新实践用更全面的话语借助政府路径的社会信息媒介加以传播，打破当前的“物化”困囿。
5.3 局限
当前对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问题的研究探索缺乏，本研究基于知识社会学理论，在对政府新闻办微博博文进行话语分析的基础上阐释政府话语在公共图书馆社会认知建构中的作用，并展示其话语现状，推进了相关问题研究。但研究尚存在一定局限：研究基于对数据历时性及数据冗余问题的考虑，选取27个省级政府新闻办微博作为数据来源，虽然已获取各省政府新闻办微博的所有有效博文数据，但数据来源比较单一，数据规模偏小。未来研究可观察其他数据来源渠道的政府话语表现，探索其规律并进一步展开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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