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本色出演的多样化表现
于海阔
我们知道，文艺作品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获得观众的认可，电影、电视剧、电视小品和相声等艺术形式皆是如此。所以，主创人员想尽各种办法来拉近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以增加观众对作品的认同感、期待感和亲近感。“本色出演”作为拉近观众距离的手段，近年经常被用在文艺作品当中，并取得了一定的积极效果，同时也产生了一些争议。那么，应如何看待这一问题呢？
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说，使用本色出演的一个重要原因往往是考虑到角色和演员在很大程度上的相似和接近。然而，现实情况往往较为复杂，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本文拟结合笔者近年对这一领域的考察和研究，对这一问题进行分析，以供业界参考。
本色出演的主要类型及特点
那么，本色出演的“本”体现在哪里？本色表演贵在真实，真实自然是其本质，贴近观众是其本心，艺术逼真是其本原。合理地使用本色出演有助于拉近作品与观众之间的心理距离，使人物角色深入人心，因而经常出现在电影、电视剧以及电视小品等文艺作品当中。本色表演主要可分两种：非专业演员演自己和专业演员演自己。
非专业演员演自己是本色出演的典型现象。根据彭万荣主编的《表演辞典》，所谓本色表演指的是“侧重挖掘演员自身的素质和魅力及性格特质，进行与自己相近的角色创造的一种表演方法”。1可见，这个词本身并不具褒义和贬义。本色表演在银幕和屏幕上均具有一定的魅力和地位，主要因为它一定程度上符合艺术逼真性的美学要求。电影《一个都不能少》中所有演员均为业余演员，主要角色几乎都和演员本名一致：魏敏芝饰演魏敏芝，张慧科饰演张慧科，田正达饰演田村长，高恩满饰演高老师。电视剧《我有一片辽阔的蓝天》中，身残志坚的四川无臂少女成洁自己扮演自己，生动展示了她如何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练习，最后终于可以用双脚刷牙、吃饭、写字、打扑克，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读书、学习、生活，感动了无数观众。
本色表演的优点是演员自身的性格、气质更接近角色，符合逼真性这一美学基础特性，相对而言观众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电影《夺冠》因成功再现中国女排的拼搏精神和奋斗历程，激发起广大观众对振奋几代中国人的“女排精神”的集体回忆和强烈爱国情感，被称为“国民燃片”，好评不断。该片之所以成功，除了公认的主创团队优秀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是启用了专业排球队运动员进行“本色出演”：在片中出演青年郎平的是郎平的女兒白浪，她本人也是排球运动员;中国女子排球队朱婷、张常宁、袁心玥等现役运动员和惠若琪等退役运动员在片中出演自己;其他的运动员角色都由专业排球运动员或高水平的学生运动员担任，饰演自己的队友或前辈。这样的安排构建了一个专业的氛围，打破了“体育人不懂电影，电影人不懂体育”的怪圈，成就了国产体育电影的高光时刻，大大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感，唤起了观众的共鸣。当然，即便是在《夺冠》这样以带有一定纪实风格的作品中，演员仍需按导演要求进行一定程度的角色塑造，以符合影视的艺术特性，而非以完全符合生活现实的方式去表演。《夺冠》大量启用本色演员，但人物的表现形式肯定同实际生活中的状态有差别，通过镜头再现当年的场景同真实的比赛显然有所不同。此外，非职业演员在被围观、被注视时，经常会出现信念感不强、镜头前表演经验不足而受到拍摄现场干扰，面对电影摄影机和电视摄像机时由于心态和情境同生活现实有出入，常常带有表演痕迹，甚至因紧张而影响表演效果。正因如此，这些专业排球运动员在影片拍摄前，由剧组安排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表演训练。据悉，影片的主演巩俐在拍摄过程中也经常给这些运动员们“说戏”，讲解如何理解人物、理解剧情以利于她们及时进入状态。从最终呈现的结果来看，演员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2
需要注意的是，含有本色表演的作品也不一定都是纪实风格，很多是在生活现实基础上经过一定艺术加工的作品。非职业演员虽然有银幕和荧幕形象单一的缺点，难以塑造和演员自身性格气质差距较大的人物。但只要努力，仍有一定的可发挥空间，并非完全是“生活中什么样，作品中就什么样”。很多情况下，本色演员被安排担任与本人职业、经历、性格、气质等相近、自己熟悉又容易驾驭的角色，通俗地说就是演和自己相像的人：工人演工人，农民演农民，学生演学生。电影《中国合伙人》中，著名企业家冯仑曾扮演富商，可谓本色出演，表演自然真实，受到观众好评。电视剧《红十字方队》中的军医大学学员骆青藏也是由第二军医大学大四学员劳宁饰演。电视剧《生活大爆炸》中神经科学博士艾米的扮演者马伊姆就是一位神经科学博士。春晚小品《笑谈人生》《昨天今天明天》《不差钱》中，几位主持人都是以真实身份出演。这种独特的安排经常能够促进作品得到观众的认可，具有积极的作用。
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作品和角色都适合大量启用本色演员呢？需要指出的是，本色演员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些缺点，如可塑性不强、难以适应复杂的角色等，所以并非提倡所有的作品和角色都启用非专业演员，而是应视具体情况合理使用，充分发挥他们的优点，进而提高作品的真实感。
本色表演的另一种情况是专业演员演自己。这是编剧、导演安排的一种特殊手段，也可视为特殊的“本色出演”。电影《独自等待》中周润发以真实身份友情客串饰演周润发，电影《泰囧》中女明星在片尾以真实身份友情客串饰演自己，这样的安排令观众感到意外和惊喜。普法系列微视频《四平警事》的主创人员董政在四平市公安局宣传处工作，成功扮演了刑警、巡警、交警、特警、治安警、禁毒警、缉私警等不同警种，与吴尔渥、张浩等演员联合打造了普法宣传的精品之作，虽然在剧中被称为“董叔”，但因其戏剧表演专业出身，仍不能简单归为传统意义的本色出演，而应归为专业演员演自己这一类型。在春晚舞台上，专业演员演自己经常能活跃气氛，同观众产生共鸣，例如：小品《如此包装》中的赵丽蓉和小品《演员的烦恼》中的句号等所扮角色都使用了演员的本名;东方卫视春晚小品《拜龙学艺》中的成龙饰演自己。专业演员虽然演的是自己，但与生活中的自己并不完全一致，内容经过编导的精心编排，加上演员的二度创作，有时带有夸张的元素。
相关艺术手段分析
除上述两种典型的本色出演之外，文艺作品中还经常使用一些做法来拉近与观众的距离，从中经常可以看到本色的影子或包含类似的元素，性质虽有不同，但其共同目的都是通过一些艺术技巧来达到吸引观众的目的：
一是人物角色与演员姓名相关或相近，从而对观众进行暗示和提醒。例如：马丽在电影《夏洛特烦恼》中扮演马冬梅;赵丽蓉在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和《妈妈的今天》中分别扮演赵大娘和舞蹈队教练赵老师;高秀敏、魏积安在小品《柳暗花明》中分别扮演高胖胖、魏亮亮。在演员尚未为大多数观众所熟知时，即在其表演事业的初期，如此安排有助于提高演员的知名度和作品的影响力，加深了观众的印象。而当演员成名之后，有些观众可能会因为喜欢某位演员，作为忠实粉丝追随其作品，即因人看戏。有些演员已经建立起了相当的观众缘，类似于传统戏曲的“角儿”——只要有他（她）来演戏，观众就来看。
二是利用近期出现的某些流行语或桥段唤起和保持观众的注意力，借以拉近观众距离，增加亲近感。2019年北京电视台春晚小品《心里有数》中，林志玲强调自己天生的声音被用作导航：“请输入您的目的地”，引起观众阵阵掌声。2017年央视春晚小品《信任》特邀红遍网络的2016年奥运会女子仰泳季军傅园慧加入，冯巩提到了与她密切相关的两个热词“奥运表情包”和“洪荒之力”。2000年央视春晚小品《同桌的她》中，巩汉林称王思懿饰演的阿芳“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像潘金莲”，引起观众会心地大笑，因为王思懿刚刚在电视剧《水浒传》中饰潘金莲。这种做法往往能引导观众产生共情，起到较好的作用。
三是人们熟知的使用“原班人马”，即某部作品的同一批主创人员参与创作另一部新作品。当一部艺术作品取得成功之后，观众对其产生好感，会产生新的期待。这时如果能使用大体相同的“原班人马”进行创作，观众凭借对剧情的心理定势和对编剧、导演、演员所积累的好感，更容易接受该团队的新作品。例如：电视剧《还珠格格1》成功后，续集《还珠格格2》大量启用“原班人马”，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电视剧《李卫当官》是《雍正王朝》获得成功后使用“原班人马”打造的作品，剧中主要角色由原剧演员继续担任，保证了观众心理的延续性。可见，有时“原班人马”四字即是很好的宣传噱头。
四是向经典“致敬”，即采用某些经典作品中的某些相同或相似的要素来表示对其贡献的承认，借以引起观众的共鸣。2009年央视春晚上，马东、刘伟、郑健、大山、周炜合说的群口相声《五官新说》获得好评，该作品向1987年央视春晚中马季、刘伟、冯巩、赵炎、王金宝合说的群口相声《五官争功》致敬，《五官新说》无论从作品结构、角色安排还是幽默风格上都与《五官争功》密切相关，可谓既有传承又有创新。动画片《疯狂动物城》就曾致敬电影《教父》，片中的鼩鼱“大先生”说话带有意大利口音，无论眼神、服饰、动作、造型都与马龙·白兰度如出一辙。这些做法不仅勾起了觀众对经典的回忆，在作品里往往还有新的理解，带有新的时代特征。
五是针对特定题材、特定人物的作品选择特定的演员，以寻求观众认同。某些演员特别擅长塑造某类角色，对此应加以重视。例如：王奎荣、杜旭东精于饰演反派人物，高明擅长饰演领导人物等。有一类角色非常特殊，为了在舞台或银幕、荧幕上真实再现世人熟悉的近代、现当代人物或领袖，需要尽量选择与这些人物容貌、外形相似或者通过化妆以达到形似的演员，有人称之为特型演员。当然，随着时代发展，特型演员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演员追求的是能够扮演多样化的角色，而非局限在某一特定人物。观众的心理非常微妙，在表现遥远的历史人物如帝王将相时，往往只要神似即可，但如果是近代、现当代的人们所熟悉的人物，往往要求形神兼备，不然无论演得怎么好，观众的评价往往是：不像！这个事实足以令主创人员沮丧和无奈。同时，这也给了我们深刻的启示：面对特定题材、特定人物，应尽量照顾到观众心理，选择要求形象气质接近人物角色的演员。小品《毛泽东与侯宝林》中，侯耀文饰演自己的父亲侯宝林，不光形象接近，举手投足都惟妙惟肖，表演起来也得心应手;古月是著名的特型演员，专门饰演毛泽东主席。二人的合作堪称精彩，一直为业内所称颂。备受瞩目的电影《建党伟业》中，相声演员冯巩扮演其曾祖父冯国璋，在神形方面都具备先天的优势，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这些例子说明了努力发掘适合表现特定题材、特定人物的演员的重要性。
结语
综上所述，本色表演以及与之相关的一系列做法，其根本目的都是以真实自然的表演拉近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这一点是本色表演的“本心”。当然，塑造吸引观众并且令观众感到亲近、亲切、难以割舍的形象有诸种方式，远不只是以上总结的这些，但万变不离其宗，作品要成功，心理上一定要靠近观众。合理拉近了这个距离，就有了良好的基础，离成功就更近了。当然，这是一项系统工程，还需要编剧、导演、演员及其他主创人员的共同努力。
作者重庆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1.彭万荣.表演辞典[Z].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22。
猜你喜欢 小品 草虫小品源流(2022年1期)2022-03-24《临宋人小品》青年文学家(2021年27期)2021-11-02世相小品杂文选刊(2009年1期)2009-02-11呼唤小品雕塑(1997年4期)1997-0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