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梯田

缪丽芳：云海梯田

清澈灵动的新安江水仿佛一直在心坎上流淌，金黄绚烂的油菜花海像是久久在脑海中燃烧。或许只有莫奈才能表现出那水流的印象，只有凡高才能捕捉到那花开的焰光。这便是前年我第一次皖南之行“水火两重天”的体验。那个春天，生命力全然绽放，希望的疏影与未来的图景交错成心底的热情，在那古道村落城垣涵洞之间倾洒。然而命运的轨迹突然转沉，人世的磨砺接踵而至，随之而来的重压让我陷入沼泽之底。重游皖南，是身心修复的呼召，是逃遁现实的渴望。

乘车顺着盘旋陡峭的山路往上，一路东倒西歪，眩晕不止。这次目的地，是以“云海梯田”著称的蜈蚣岭。隐居深山，蜈蚣岭的景致多数人所知寥寥。人们印象深刻的倒是《水浒传》里的同名高岭，书中道：“武行者立在岭头上看时，见月从东边上来，照得岭上草木光辉。”这便是水浒传中那个森森然的“蜈蚣岭”。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名字，实在很难想象仙境般的歙县蜈蚣岭了。

十八弯的崎岖山路终于到顶，已是暮色昏沉。从车里出来，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被广阔幽深的自然环抱着，第一口吸入的空气，就让眩晕的感觉一扫而空。此时的光线柔和宁静，忙碌了一天的村庄逐渐进入休憩。漫山的梯田茶园，蜿蜿蜒蜒、层层叠叠，暮光照拂之下的墨绿在青灰色的天宇之下安详而静默。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梯田，更不敢想象它是人手所造。沿着村中的小道走几步，只见一盏盏温暖的灯在山间黑瓦白墙的小房子里次第亮起，又听得深巷中传来狗吠声声，一时间置身于陶渊明所说的“世外桃源”。不过，此处应是“世外茶园”。

偶遇的村民说，这可还不是最美的时候，清晨五点半起来，才能看到云雾缭绕的奇景。我早早入睡，在寂静的深山之中，一夜无梦。被清脆的鸟鸣催醒，我推开小木窗，一声赞叹：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一片变化莫测、行踪无常的云海。起初云雾汇聚交合，犹如创始之初天地混沌未分，不多时，云雾逐渐分开，形态各异，梯田村庄渐渐从拨开的雾气中呈现。在山坳之间，梯田之间停留蓄积着雾的身体：或斜卧，或侧躺，潇洒悠闲，体态不一；时而竞相嬉戏，时而轻盈慵懒，时而销声匿迹，无处可寻。坐落在云雾之中的村庄，宛若乐园仙境。

以前总是抬头看云，如今我竟在这云雾之中吗？它们可视可感可触可摸，是活的生命。累了乏了，安歇下来，又化成薄纱，掩映着这神秘的层峦叠翠。如果能隐居在深山该多好，不过这山里的人一直想走出去吧？这是不是另一种“围城效应”？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露出点淡金色，光线渐强，云蒸霞蔚，梯田再次展露出它的壮丽与辉煌。虚实相生，有无相成，便是这云海梯田的妙境。在这云山雾海之中，在这宏伟梯田之上，还有什么烦忧不能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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