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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一茶文学中的苦难叙事与灵魂救赎

时间:2023-07-04 12:50:14 来源:爱作文网  爱作文网手机站

段奥曼 周异夫

提要:小林一茶是日本江户时期杰出的俳人。他笔下的俳句及俳文体现着对社会及自然的私人化视角,凝聚着颇具现代性的生命意义。以往的小林一茶研究大多停留在俳句鉴赏而忽略了文本背后隐匿的叙事逻辑及成长体悟。对一茶的作品和思想进行系统地考察后,可以发现他的文学隐藏着对苦难的共性叙事,蕴含着对现世与来世的双重思考。从苦难叙事的视角出发,追溯一茶的人生经历,结合文本分析,对其苦难之根源、苦难之表征以及超越苦难的灵魂救赎过程进行阐发,试图解读其人间相与文学特质,探询其与苦难抗争中所展示出的精神力量。这不仅对深入其文学世界提供新颖的研究路径,亦可以为思考人如何纾解苦难提供借鉴。

小林一茶(1763-1828)同松尾芭蕉、与谢芜村并称为江户俳坛三大家。迥异于芭蕉的幽玄闲寂和与谢芜村的俳画并重的俳风特点,一茶的俳作率真不羁,极具狂放色彩。他被誉为“农民诗人”“博爱主义者”,(1)渡边弘:《小林一茶:“教育”の視点から》,東洋館出版社,1992年。他的俳句作品被收录在日本文学教材当中,在日本家喻户晓。一茶的文学作品众多,《俺的春天》及《株番》等皆是他的苦难言说和人生感悟。津田左右吉曾高度评价他:“同没有作为人的追随者出现一样,在俳谐领域也不可能有他人模仿。”(2)津田左右吉:《文学に現われたる我が国民思想の研究》,岩波書店,1966年,第279页。正冈子规认为一茶俳句的奇妙性“在百年俳句界皆无比拟者”。(3)正岡子規:《子規全集第四卷》,アルス,1925年,第700页。可以说,一茶文学有着独特的魅力和旺盛的生命力。

小林一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日本。其中,大谷弘至(4)大谷弘至編:《小林一茶》,角川ソフィア文庫,2017年。、宗左近(5)宗左近:《小林一茶》,集英社,2000年。关注历史链条下一茶的思想在文学中的反映,研究多集中于俳句的鉴赏。矢羽胜幸(6)矢羽胜幸校注:《父の終焉日記·おらが春》,岩波書店,1992年。、金子兜太(7)金子兜太:《小林一茶:句による評伝》,岩波書店,2014年。对一茶的俳句或俳文进行分类编撰或现代语的详解。尾泽嘉雄(8)尾泽嘉雄:《国文学解释と鑑賞:一茶》,至文堂,1956年。、栗山理一(9)栗山理一:《日本诗人选19·小林一茶》,筑摩书房,1970年。将一茶放置于日本文学史或诗人作家群的框架中,对其文学进行批点评注。高井苍风(10)高井苍风:《俳諧寺一茶の芸術》,行政通信社,1978年。、黄色瑞華(11)黄色瑞華:《小林一茶:人生の悲哀》,新典社,1984年。关注一茶俳句中的人性美,高度赞扬了其对万物的怜爱之心。渡边弘(12)渡邊弘:《俳諧教師小林一茶の研究》,東洋館出版社,2006年。着眼于作为俳谐教师的一茶,探讨了他的教学理念与指导方法。相比之下,国内研究则处于起步阶段,值得一提的有王晓平与李寅生的研究。其中,王晓平(13)王晓平:《风雅与日本俳谐的结合——小林一茶的〈诗经〉俳译》,《诗经研究丛刊》2004年第1期。从小林一茶的《诗经》俳译来考察风雅与日本俳谐的结合问题;
而李寅生(14)李寅生:《论小林一茶诗歌产生的思想基础及其艺术创作观》,《日本问题研究》1998年第4期。聚焦诗歌产生的思想基础与艺术创作观,指出其文学具有的写实性特征。以上研究从各个角度展现一茶文学的特点,但至今未见从苦难视角对其进行探讨。

苦难是个人遭遇的生活体验,亦是人类群体的存在方式。诚如哲学家叔本华所言,人生的本质是痛苦,人生终将在痛苦与无聊之间似钟表般摇摆。(15)阿图尔·叔本华:《论世间苦难》,刘彤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2010年。而文学是言说苦难的重要载体,“苦难在文学艺术表现的情感类型中,占据着优先的等级,它包括人类精神所有的坚实力量。”(16)陈晓明:《表意的焦虑——历史的魅与当代文学变革》,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年,第404页。其中,苦难叙事作为文学的永恒主题,不仅暗含着苦难经历的现实反映,而且兼有作家主体意识在内的人文关怀的价值。(17)马治军、晋海学:《新世纪现实主义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及其多元姿态》,《东岳论丛》2020年第3期。而笔者认为日本的俳句和俳文抑或成为一种类型的苦难叙事。个中原因,笔者有以下思考。其一,俳句和俳文是日本风土培养下极具感受性的文化遗产。俳句虽然有着世界上最短的5-7-5的17音所构成的诗型,但它并非抽象化的静态字句,而是具体化的动态映像,恰恰表现着个体与自然的双重生命的压缩状态。其中,寺田寅彦指出,构成俳句重要组成部分的季语不单单是气象学上的术语,而是广袤时空里的现象、与之紧密联系的人的肉体以及精神压缩后的精华。(18)寺田寅彦:《科學と文學》,角川書店,1948年,第81页。而俳句的歌咏,是自然姿态与个体姿态相互映射的过程,亦是“大我”显现的过程。(19)黛まどか:《その瞬間:創作の現場 ひらめきの時》,角川学芸出版,2010年,第233页。在如此的思考下,俳句短短的句子背后其实隐藏着复杂的叙事逻辑,凝结着作者的人生感悟。其二,通常来说,俳文是江户时代具有俳谐意味的随笔或纪行文性质的散文体。而俳文集是盛行于日本化政期的产物,其日常性的叙事笔致对明治时代写生文的诞生有着重大影响。而小林一茶的俳句和俳文正是关涉其心灵体验的书写,隐藏着对苦难的共性叙事,包含着对人生观的思考,其中鲜有歇斯底里的呼喊,更多的是悲悯情怀的吟咏。鉴于此,本文试图突破以往对小林一茶的固化研究,以苦难叙事为切入点,对其苦难之根源、苦难之表征以及超越苦难的灵魂救赎过程进行阐发,探询其人间相及其与苦难抗争中所展示出的精神力量。

(一) 贫苦之境与继子意识

小林一茶的苦难叙事并非是单一的,显然有着复杂的创作背景和时代特征的投射。其中,创作的背景首先来自于他熟悉的故土。一茶的故乡柏原位于长野县北部的山村,是偏僻贫穷的雪国。他在定住故乡后的晚年,在《俳谐寺记》中赤裸裸地描写了柏原严冬的生活:

“鞋香楚地雪,雪开枝头日”,如此盛赞雪的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宫中贵族。对他们而言,云下底层是下之又下的奥信浓的一角。我所居住的乡村位于黑姬山的山脚下,树叶簌簌落下,山峰间的暴风雨呼啸而来,人迹罕至,草木枯萎。霜降时节伊始,白色物体就纷纷飘落,途中旅人便会怒骂一声“可憎初雪日,孰人不畏寒。”略。所有的风俗习惯皆与暖国的人家不同,光景如妖怪小屋一般。羽生えて銭がとぶなりとしの暮(年末贫寒日,钱也不惜旧友情,飞往未名地)。(20)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六卷)》,信濃每日新聞社,1976年,第45页。本文所引文章及俳句皆由笔者自译。其中,均保留俳句原文,并在括号内添加翻译。为表现俳句17音的特点,优先翻译为5-7-5句型,部分译为5-5句型。

这里,一茶以极为写实的手法描绘出故乡冬季的世界,以对照的视角表现贵族与贫民对雪的不同态度。前者赋予雪歌咏的美感,后者表达出对雪的无尽厌恶。在同样严峻的气候条件下,雪却出现了两极化的特点:贵族丰衣足食下的欣赏之景与贫民艰难度日下的畏惧之物。出生在雪国的铃木牧之有着同样的心情,他在《北越雪谱》中写道:“不同于暖国人观赏初雪吟咏游兴的快乐,出生在偏僻雪国的人有着‘今年又将在雪中生活了吧’这种哀雪的愁绪。”(21)鈴木牧之:《北越雪譜》,岩波文庫,1936年,第26页。这是雪国生活的人普遍存在的宿命观。“下之又下的奥信浓”流露出一茶对故乡风土和贫苦生活的嘲讽。“可憎初雪日,孰人不畏寒”正是羁旅漂泊的代言。如果说故乡的风土和生活一开始是他生涯中苦难的原风景和无法自由选择的成长舞台的话,那么从孩提时代起就经历的漂泊之旅便是他人生蜕变的起点。而促使这一苦旅生成的开端便是继子身份的出现。

一茶三岁时丧母,八岁继母来了之后,就一直饱受她的虐待。母爱的缺席,继母的压迫所造成的家庭苦难,为一茶的人生笼罩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在《父亲终焉日记》中记录着自己的幼年经历:“在田畔边寒天拂晓时忍受霜雪的彻骨,在三伏日暮时忍受蚊虫的叮咬,这样看护弟弟已有五个年头。然而,明和五年(1768)八月十四日,成为我靠山的祖母却赴了黄泉。”“我终日唯有通过念佛度日。”(22)矢羽勝幸校注:《父の終焉日記·おらが春》,第63-65页。这一书写表达了对继母的责备,也表现了对幼时自己的哀怜。可以看到,一茶过早地承担起与自身年龄不符的重担,并在孤独中啃食着无常。他的这种苦难体验以一种延宕性的姿态出现在其后续记忆中。在《俺的春天》里,他将自己被继母虐待的姿态比作小栗子树,虽然出生在梅花盛开前,但却被后生的荆棘缩小了生长范围,“一连多次被老妖婆山上的山风吹断,在晴空万里的世上无一日能够发芽,如今五十七年里,如露水般短暂的生命还没有消亡,是多么不可想象啊。なでしこやままはは木々の日陰花(继母似笤帚,可怜瞿麦无晴日,阴影下开放)。”(23)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六卷)》,第390页。此时的一茶虽身处故乡却无故乡的归宿感。在经历贫困与家庭的多重苦难的过程中,故乡早已变成孤独的他乡,成为他漂泊行程的开场。一茶终于在安永六年(1777)的春天,以“跛行者”的姿态前往江户奉公,由此踏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漂泊之旅。

(二) 漂泊之殇与游子之吟

一茶前往江户,于宽政二年(1790)成为葛饰蕉门派沟口素丸的门人。当时,一茶所属的葛饰蕉门派分为两派:一边是从事公职与家业的团体;
一边是像竹阿一样,与诸派交往,长期行脚于诸国的俳僧团体。(24)中田雅敏:《小林一茶の生涯と俳諧論研究》,筑波大学博士論文,2016年,第196页。师从竹阿的一茶自然也是贫苦的行脚俳人中的一员。宽政三年(1791)3月26日,一茶离开江户前往下总,访问葛饰派的先辈,后于4月18日返回故乡。他将20余日的经历总结为《宽政三年纪行》。其中,他从“无常与栖息地”的视角出发道出一茶名字的由来:“早上在上总饮食,晚上留宿于武藏,像浪花般无寄身之所,犹如泡沫般易逝之物,故取名为一茶坊。”(25)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五卷)》,信濃每日新聞社,1976年,第15页。可以看到,一茶的俳谐行脚注定是一种流浪式的修行,他只能在乞食中摸索自己的生存方式,在追求理想道路的途中忍受漂泊带来的苦楚。

文化时期(1804-1817)可以说是一茶生涯中的苦难时期。文化五年(1808),一茶返乡参加祖母忌日,归乡期间,房东把房子租给了他人,一茶不得已辗转于各地。晚年在《文政句贴》中表达了当时心情的写照。“似无巢鸟般只能在屋檐下躲避风霜,到处忍受雪雨。”(26)信濃教育会編:《文政句帖·一茶叢書第八編》,古今書院,1928年,第100页。另外,他虽是僧侣的姿态,却不能在寺庙中轻易过夜。“在西明寺留宿不许,前路三百里,只能靠体力行走,无所依靠。”(27)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六卷)》,第36页。可以看出,没有金钱的俳人在行脚的过程中会遭受诸多冷遇。但一茶始终以旅行僧的姿态放空对物欲的执着,追寻着理想的俳谐之道。素丸曾在《夏孟子论》中表达了将语言游戏化的俳谐观:门前卖浆糊的婆婆、掷石的孩童都能理解,俳谐创作巧妙地绕开诗歌,如吩咐奴婢般遣词造句,且其心不劣于诗歌也。(28)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別卷)》,信濃每日新聞社,1978年,第282页。受葛饰蕉门俳风的影响,加之敏锐的感受力,一茶渐渐学会了歌咏平俗化的俳谐。不过,除了所属的葛饰派外,他还与其他宗派交往。这引起了葛饰蕉门中保守俳人的反感,一茶不久后被逐出宗门。而作为当时世界上的大都市,江户并不认可乡村出身的俳谐师,都市人往往对前往江户奉公的贫民进行嘲讽,一茶的俳句“椋鳥と人に呼ばるる寒さ哉(声声乡下佬,阵阵凉风寒)”明显体现了这一点。

在漂泊期间,一茶的“游民”意识也逐渐加强。文化三年(1806)1月1日的日记中写道:即便被人骂成游民也是毫无办法啊。又今年娑婆塞ぎぞよ草の家(今年复旧年,不耕不织而坐食,寄身寒舍中),(29)信濃教育会編:《文政句帖·一茶叢書第六編》,古今書院,1928年,第91页。栗山理一指出衣食住的贫乏直接与农民生活的记忆相联系。他认为,农民出身的一茶,少年时期便离村生活,以江户为据点进行俳谐行脚,实际上与流浪者无异。即便是不耕不作之身,其无所事事的实感也与都市生活者不同。(30)栗山理一:《日本詩人選19·小林一茶》,第47-48页。而一茶这段时期的俳句看似风趣,实则是贫者的嗟叹,传达出生活者的悲凉气息。如“鍬の罰思ひつく夜や雁の鳴く(大雁处处鸣,不耕之罪入梦来,夜晚增凉意)”。文化六年(1809)他开始在坂本町租房。《上野暂住地》正是他在搬到这里不久后创作的。这篇文章是确立其俳文风格的代表作,表现出一茶式的无常观:

借住在上野山脚下的一个蜗牛之家,决定暂住在如晨露般转瞬即逝的梦世里。许是昨日寓居于此的人已厌倦此处了吧,围墙的牵牛花早已枯萎,它的种子正簌簌散落下来。略。之前暂住的人去了何处未可知,如今被云掩藏了踪迹吗?被大山遮掩了去处吗?何处是最终的栖息之所呢?我离开后也会被后人如此评说吧。身に添や前の主の寒さ迄(悟得前人意,身添两倍寒)。(31)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別卷)》,第234-235页。

这是一茶回乡途中留宿时的感悟。他住在逼仄破败的房屋里,想起先前的住客,猜想他们也曾计划定居于此,此刻却不见踪迹。他将自己的心情投射到下一位旅人身上,认为后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思考,不由得生出一种悲哀来。一茶描写冬季房屋外萧瑟的场景,发出“何处是归处”的呐喊,展现出孤身流寓的漂泊状态。这种对生活的不断追问也是他无常观念中永恒的主题。他放大了自己情绪的储藏空间,将自己与他人共有的思索外化为简短的俳句和俳文。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不是踽踽独行的俳谐师,而是万千旅人中行脚的一员。

文化九年(1812),一茶离开江户,回到故乡柏原,咏叹“これがまあつひの栖か雪五尺(五尺雪积所,是吾终焉地?)”。他在《七番日记》中记录着自己的告白:自安永六年(1777)离开故乡,共计36年。千辛万苦,无一日开心,不知不觉已成白头翁。(32)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三卷)》,信濃每日新聞社,1976年,第23页。流露出江户漂泊的辛酸和年老色衰的感慨。总的来说,苦难之于一茶过早地发生,在人生经历中又镌刻得过于清晰,所以苦难这一话题在其后来的人生经历中占据重要的比重,甚至成了其文学创作的核心底色。

(一) “然而”与“共生”交织

一茶的苦难叙事中,难以绕开的主题是死亡和生命。文政二年(1819),一茶创作了文学生涯中的杰作《俺的春天》。近世文学中以家族的爱与死为主题的作品很少,而《俺的春天》有着浓厚的自照色彩,他用私小说风格的文体书写着碎片化的人生,体现着颇具近代性的生命意识。其中的《添乳》一文,运用写实手法表现女儿的纯真,句句是一茶爱的体现:

跳起舞来,比二十五菩萨来迎时的音乐还要有趣,一下子我忘记了年迈和忧虑。整日里,孩子手舞足蹈,到早上过后才玩累歇下。期间母亲正为正月忙活,用团扇扇着汗水。突然听到房间里孩子的哭泣声,于是麻利地将孩子抱起,让她尿在自家的地里。她一边大口吮吸着母亲的乳汁,一边拍打着胸膛,露出了笑颜。母亲也忘记了怀胎十月的辛苦和尿布的污秽,就像得到宝物般抚摸着孩子,更加欢喜了。蚤の跡かぞへながらに添乳哉(一边数蚤痕,一边喂母乳)。(33)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六卷)》,第147-149页。

一茶敏锐地捕捉孩子的神情与动作,用生活化的语言展现出与现代的家庭生活毫无二致的场景。但现实不遂人愿,女儿患痘疮不治死亡。一茶咏叹“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露水之尘世,虽是露水之尘世,然而啊然而)”。这一俳句体现着一茶对无常之风无可奈何的达观。虽然知道这是无法挽回的死别,但是内心仍难以释怀。“然而啊然而”表现着死亡残留下来的悲哀之苦。但爱女死后,苦难并未停止,之后次男石太郎、妻子菊女及三男金三郎也相继死亡,可以说一茶完全湮灭于悲伤了。

但是一茶并未在“然而”的悲伤中踟蹰不前,而是决定向死而生。他步入晚年,不断将苦难揉碎写进文学中,将书写范围扩大到动植物和无生物。如俳句“前の世のおれがいとこか閑古鳥(杜鹃伴我行,前世是我表亲吧,啼叫作答应)”,“昼飯をぶら下げている案山子かな(胸前挂午饭,稻草人来迎)”。可以说,一茶从对社会及自然的私人化视角出发,对世间万物寄予关怀。文学上一般将其作品的独创性总结为“生”字。(34)尾沢嘉雄:《国文学解釈と鑑賞:一茶》,第48页。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也都为友为邻,达到了共生的境界。因此,他的人生观到了晚年,绝不是隐遁于世的消极的志向,而是努力进入到“生”的现实社会中展示出的达观。其实早在妻离子别之前,一茶就有与世间万物共感共生的倾向。这种倾向最初亦来源于死亡创伤所带来的落寞感。俳句“我と来て遊べや親のない雀(可怜孤独日,没有母亲的雀儿,和我来玩吧)”是其晚年所作,但却标注为“六岁弥太郎”。可以说,他试图与当时的自己对话,不断推敲自己的俳句。他通过将喜怒哀乐分享给万物,才在俳句和俳文中构筑着文学抚慰苦难的世界。每当遭遇疾病或死亡时,一茶俳句中与动物对话的特点就愈加凸显出来。《父亲终焉日记》详细记录了父亲从发病到临终的情景。其中为即将离世的父亲去善光寺寻找不应季的梨是日记的重要内容:

我受父亲之命寻找药物和梨,使命还未结束时,我遥拜佛祖,祈祷即便是让我上天入地,也要让我找到梨。但我找遍了干货店、蔬菜水果店,可悲的是无一处人家有梨。略。一想到就这样空手而归,父亲露出的失落的表情,胸口就堵的慌,眼泪不争气地挤满眼眶。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我抱着胳膊低着头灰心丧气地离开了。露じもや丘の雀もちちとよぶ(晚秋霜降至,麻雀唤父声)。(35)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五卷)》,第76-77页。

文中,一茶讲述着自己到处为父亲寻找梨的过程,最后为未能遂父亲的心愿而感到自责。在俳句中,他将麻雀当作自己的伙伴,向对方倾诉自己的苦楚。可以说他把俳句视为放置情绪的场域,这一书写浸透着索寞孤寂之情,也是他拒绝遗忘的“然而”和“共生”的苦难印记。

(二) “然而”与“共生”的艺术表现

“然而”与“共生”的苦难书写是死亡和生命相互杂糅的过程。这一过程中,生活的苦楚与人情的冷暖并举。其中,关于童子和童趣的作品颇多,主要有《七番日记》《我春集》等。他一边反刍生命之苦,一边描绘孩童纯真的样貌:“天蒙蒙亮的时候,伴着鸟鸣声起床的十来个孩子,其中哥哥背着弟弟,姐姐抱着妹妹,从家里出来,互相呼喊着,接踵而至。在冬季的温泉里,他们全都裸着身子,就这样没有疾病,健壮地生长。这些孩子的父母应该也是穿着薄薄的衣服吧。‘子どもらが雪喰いながら湯治かな(孩童喜啃雪,寒冬入温泉)’”。(36)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五卷)》,第141页。可见,一茶是一位颇具“忧童意识”的人,他为故乡的孩童能够茁壮成长感到宽慰,也为他们家庭的贫苦感到心酸。他在《七番日记》中记录了诸多孩童化的动物。其中,描写青蛙的俳句众多。一茶的视角奇特,他把“蛙和山”、“蛙和冷瓜”这种看似毫无关系的事物组合到一起,运用联想与拟人,造成一种视觉冲击感。如“悠然として山を見る蛙哉(坐卧小青蛙,悠然见南山)”,“人来たら蛙となれよ冷し瓜(听到有人来,就伪装成青蛙吧,盆中小冷瓜)”。另外,他赋予了“瘦蛙”、“咂嘴蛙”人的神态。如“痩蛙まけるな一茶是に有(瘦蛙莫害怕,这里有一茶)”,“花びらに舌打したる蛙哉(无心赏樱花,蛙专心咂嘴)”。这些句子虽是葛饰派平俗化的风格,却有着俳谐中兴期芜村的俳画色彩。一茶通过拟人化的小动物获得了生存的动力。诚如正冈子规所言,他的“慈爱心可及动物”(37)束松露香:《俳諧寺一茶》,一茶同好会,1910年,第453―454页。。如此一来,人与万物间的分界变得模糊,喜怒哀乐的感情流泻在一起,成为一茶笔下苦难书写的素材。

“然而”与“共生”的苦难书写是确立自我主体性的表达。一茶文学中有对传统文学的反叛。他早年和大多数俳人一样,追慕芭蕉,模仿蕉风。早期的俳句大多是客观的自然咏叹,带着清新恬淡的感性,保留芭蕉风格中余情的正统。但在各国漂泊行脚和与诸宗派交流的过程中,沉潜在一茶心中的农民之子的风土性渐渐表现出来。他开始对王朝文化以来传统美之表征的“雪月花”进行反驳,对当时已经“偶像化”的芭蕉的俳句发起批判。“雪月花”是日本诗歌的代表性题材,但在两人笔下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景。以雪为例,芭蕉的俳句“磨きなほす鏡も清し雪の花(重新磨明亮,神镜不染彰圣洁,雪花闪新光)”,“波の花と雪もや水にかへり花(浪花与雪花,水二次开出的花,圣洁又高雅)”多以和歌中的雪月花的美为基准,力求每首俳句表现深沉的意境。他依靠近乎隐士的行脚继续寻求中世求道的世界,其俳句往往将俳谐传统中的滑稽在心中抹杀并使叙情性复归。他曾在《笈之小文》中写道:“西行之和歌、宗袛之连歌,雪舟之绘画,利休之茶道,其贯道之物乃一。”(38)松尾芭蕉:《笈之小文》,鄭民欽訳,現代出版社,2020年,第32页。他试图将自己的俳谐连接到中世整个系谱当中。而农民出身的一茶则更加贴近地面,“うら壁やしがみ付たる貧乏雪(吾墙也贫寒,渗入冬日雪)”,“雪の日や古郷人もぶあしらひ(雪冷情更寒,故乡人漠然)”等俳句用写实的手法歌咏当下的姿态,语言的口语化淡化传统的文学性。他的俳句率真不羁,不如说是接近谈林时代的滑稽通俗的俳谐。书写苦难作为一种述行写作,除基本的修辞外,它需要更多文学的或情感的参与,才能更为有效地实施某种“言外行为”。(39)章朋:《历史、创伤与文学》,《文艺理论研究》2021年第6期。在俳句方面,一茶的苦难书写很好地表现着这种“言外行为”,其特征笔者认为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点。首先,一茶在句中擅用拟态词、拟音词和叠语等,使素材平易化。如 “雪とけてクリクリしたる月よ哉(雪融成水镜,地上闪清辉)”,“子宝がきゃらきゃら笑ふ榾火哉(宝贝咯咯笑,围着炉火转)”,“小便をするぞ退け退けきりぎりす(马上小便了,蟋蟀快躲开躲开,省得被淋湿)”。另外,一茶博闻强记,他将行脚时接触的方言和俗语融入到俳句创作中。如“一祭り過てげっくり寒哉(夏季祭祀过,骤冷夜渐长)”,“ああ寒いあらあら寒いひがん哉(冷呀好冷呀,春秋分时节)”。其次,对弱者的关怀及对生者的赞美。如俳句“蚤どもがさぞ夜永だろ淋しかろ(跳蚤也孤寂,难熬黑夜长)”,“麦秋や子を負ひながら鰯売(背上背着娃,手里卖着沙丁鱼,麦秋收割时)”。再次,形式上的口语体和内容上的批判性组成一茶调的重要内容。如“大名の凧も悪口いわれけり(大名的风筝,也恶语相向)”。最后,一茶常自我凝视,直面现实的黑暗。“秋の夜や旅の男の針仕事(秋夜旅途中,微光下补衣)”是一茶行脚时的自画像。“秋風やむしりたがりし赤い花(秋风萧瑟起,红花悼爱女)”,“世の中は地獄の上の花見哉(此世我如在,地狱看繁花)”,则运用色彩或设置对立结构来表现情绪。而有的俳句虽然赤裸裸地使用悲观的字句,传达出的却是一种豁达。如“はつ雪に一の宝の尿瓶かな(初雪寒冬日,尿壶是一宝)”。总的来说,一茶的苦难书写并非是孤立的个体体验的堆砌,而是多呈现为一种“然而”与“共生”关系的结合体。“然而”是苦难言说的根源,也是“共生”的催化剂;
“共生”是向死而生的动力,也是“然而”的思想境地。“然而”与“共生”是森罗万象的生命交织融合的过程,也是文学的自我主体性确立的过程。可以说,一茶直面苦难,以温情的苦难书写构筑了感性空间。他的文学超越对生命易逝的悲悯,处处表现出强劲的精神。

(一) 知愚守愚

尽管一茶经过书写苦难抚慰着自己的内心,但真正使他实现自我救赎的却是“知愚守愚”和“他力本愿”的思想之自觉。这种自觉可以视为他在经历江户行脚和生离死别后的坦然选择。他离开江户之时,正值地方俳坛的隆盛期。句文集《株番》隐射出他当时的心迹:

不一会,来见寺破晓的钟声响起,布左台的乌鸦一边聒噪地鸣叫,一边分散着飞去。这不是万人所说的大火吧,也不是一人所说的天火吧。想来两者都应是错误的。深信之事未必发生,是独守空株之辈。如此看来,人的消息是陈旧过时的。自己实在感到厌烦了,若三日沉默不语的话,这就犹如木偶一样无任何变化。好了好了,你们按你们的来,我要独守原来的根株。(40)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六卷)》,第43页。

一茶这一咏叹折射出对现实的悲哀,同时也展现出对俳谐持有的守愚姿态。与前年发刊的《我春集》对比,可以看出一茶心境的变化。其中,《我春集》的序文可以窥见一茶的俳句观:

从前,有家别墅的水井里一直涌出清泉。房主担心其他人把水井里的水汲干,便拿东西覆盖住井栏的周围。长年累月,篱笆已经腐烂,井水变得恶臭。周边荆棘旺盛,水蛭孑孓大量生长,水井最后也被人淡忘了。立志于俳谐之道者若不能剔除掉内心的旧物,其俳谐就会日趋腐败。略。初春参加句会的人下定了决心,绝不吟咏阿谀奉承的语言。

这是一茶于文化七年(1810)参加西林寺句会时所写的序文。文章体现了一茶对俳句的两点看法:其一是要寻求新风,摒弃陈旧之物;
其二是杜绝矫揉造作的语言,追求自然。他在《我春集》的卷头上写到“我春も上々吉ぞ梅の花(我春上上吉,梅花扑鼻来)”,洋溢着向新风迈进的自信。文章末尾写下:“信浓国乞食首领一茶”,这一称谓除带有自嘲意味外,也与时代的大背景相关。当时农村人口减少、都市人口增多,导致粮食生产者的数量大幅降低。“不耕不织”的游民层不断扩大,各地发生诸多暴乱事件,游民被视为事件的元凶。而在江户,如果俳谐师不能自成一派,是难以立足的。“信浓国一茶”表现了一茶自成一派的初心。步入中年后,一茶在江户感到孤独的同时,也加深了回乡居住的意愿。在《株番》执笔后的第二年,他和继母十多年的遗产分割矛盾终于彻底解决。最后一句“我要独守原来的根株”正是他意欲归乡定居与构筑自我俳谐之路的告白。可以看到,从《我春集》到《株番》,一茶加深了守株之愚。这里的“愚”不是消极意义上的止步不前,而是和磨难抗争后的安身立命。

“知愚守愚”观念的构建与故乡有着难以分割的关联。“故乡”是他苦难根源的原风景,又是他意识到“烦恼即菩提”的安居地。一茶在江户谋生屡屡受挫时,内心流动的仍是对故乡的思念。俳句“下々も下々下々の下国の涼しさよ(下之又下国,暑日好乘凉)”正表明了这一点。另外,在父亲以及故乡佛教氛围的影响下,一茶从幼年起就接触到亲鸾的《正信念佛偈》等著作。他在《父亲终焉日记》中多次使用了类似“五逆罪”等佛教用语,有强烈的净土真宗门徒的意识。他把宗教信仰心投射到俳谐道路上,将俳号起名为“俳谐寺一茶”,意欲使佛道俳道合为一体。当一茶50岁之际回首49年的过往时,他写下了“月花や四十九年のむだ歩き(回首俳谐路,四十九年月与花,皆为徒劳步)”,把49年间对“雪月花”的追求视为徒劳。一茶把人世看作天地大戏场,用俳句或俳文表达当下的喜怒哀乐。可以说知愚守愚下的一茶的文学与“以风雅为体的蕉风不同,他是呼喊寄生于万物的魂魄(精灵)的卑俗的俳谐”(41)玉城司訳註:《一茶句集》, 角川ソフィア文庫,2013年,第573-574页。。

(二) 他力本愿

一茶回故乡定居后,作为愚人的自觉渐渐与他力本愿结缘。他以温情的笔触完成对苦难的超越,其文章和思想有着浓重的佛教色彩。他在《文化十年句文集》中记录了如下事件,表达出他对“他力本愿”的认同。

渡船的船夫伊助年龄60有余,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终日在竹船上划桨谋生。略。有一年秋天发大水,上方的河堤被水一下子冲走了,波涛翻滚发出轰鸣声,眼睁睁看着房子被卷入波涛里,家人完全消失于这场灾害中。唯独自己抱住大树的枝干,躲过了一劫。他心想这是前世的罪业吧。从那日起,他突然舍弃渔业,意欲祭奠妻子和孩子的后世,成为了渡船的船夫。他信仰如来,万事顺应佛祖,将愿望寄托在划桨中,并整日念佛。可天无私覆,地无私载,这种光景,也是前世的果报吧,可怕的结果亦令人痛心。(42)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五卷)》,第128页。

上文描述了某船夫遭遇灾害失去亲人后,领悟到果报,最终投身于如来的故事。一茶同情船夫的遭遇,以怜悯之心肯定了他对佛祖的信仰心。日本净土真宗中的“他力本愿”是指依靠阿弥陀佛普渡众生的本愿而成佛。他力本愿强调信徒的信仰心,并以此视为能否去极乐净土的先决条件。这里,他将“他力本愿”的信仰心投射到对庶民的关照中。另外,一茶将净土真宗中获取的处事哲学,运用到自己的俳谐教学中,试图将守愚和他力本愿的信仰朝着俳佛一如的“俳谐寺”的世界展开。文化十年(1813),一茶在经善寺出席了祈祷芭蕉冥福的法事,写了“芭蕉会偶感”一文,批评了流于形式化的芭蕉会:

信州某门人的寺庙,因纪念芭蕉的忌日(时雨忌,笔者注)开办了芭蕉会。在会场的入口,模拟落柿舍,挂上了蓑衣和斗笠。明明是大晴天,却特意给蓑衣洒水弄湿。正因为是时雨忌,若是干燥的样子想必会了无生趣吧。这种缅怀芭蕉的做法在他人看来或许是有趣的,但对于诚心行俳谐之路的吾辈来说,并不喜欢这种谋略。只有顺应“自然法而”才会令人起敬。略。拿我所信仰的净土宗来说,师徒间不必分清上下关系。我信奉如来的本愿,欲使人信之,师徒间便互称同行者,大家平起平坐。即便是俳谐亦然。以四时为友,顺应造化,比起语言的雅俗更在乎心灵的至诚。略。实际上佛法比起出家更在于俗家之法,风雅也不是三五隐士狭隘的游兴之道。(43)矢羽勝幸編:《一茶の文学》,おうふう,1995年,第113-114页。

这篇文章可以概括为以下四点:一、顺应天命,比起谋划更注重自然;
二、师徒平起平坐,不必分清上下关系;
三、四时为友,比起有为更注重无为;
四、关注心灵的至诚,比起技巧更注重朴实。一茶将这四种感悟运用到他的俳谐修行和佛教信仰中。可以窥见他学习芭蕉又从芭蕉脱离出去寻求新风的态度、以及心灵至诚的真宗信仰。

一茶的守愚姿态和他力本愿信仰在其娶妻生子后表现得尤为强烈。如前文所述,在拥有短暂的幸福家庭后,不久就迎来了爱女的死别。《俺的春天》以长女的死为中心,文章交叉着发句,描写了57岁时元旦至年末的见闻。文中首先描写了普甲寺僧侣以及自己的迎春姿态。其次,论述了作为继子的不幸遭遇等。接着,记录了爱女的成长与死亡。最后在写下年末的心境后,总结了自己作为俳谐师的感悟。首尾的俳句相互映照,浑然一体。其中“普甲寺僧侣的迎春”是了解一茶思想的重要一节。文章围绕僧侣与小法师展开。渴望去极乐世界往生的僧侣来到了普甲寺。他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拜托小法师伪装成来自西方净土的阿弥陀佛,召唤自己去极乐世界。很明显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认为在佛祖的世界里,被别人邀请是至高无上的祝愿。文章的部分情节取材于镰仓时代的佛教说话集《沙石集》。一茶将中世文学中的故事改写,将其纳入到俳文创作中。在论述上述内容后,突然笔锋一转,描写了俗世里的凡人生活。“埋在俗世中碌碌度日,却说着吉祥话庆祝新年,似祈求发财的乞食者的口吻,甚觉无聊。”(44)矢羽勝幸校注:《父の終焉日記·おらが春》,第115页。由此形成了僧侣与凡人迥异的祈愿方式:一种是希望早早前往极乐而自导自演;
另一种是说祝词来祈求自己延年益寿。这两种方式皆与一茶的追求相悖:“任凭覆盖着雪的山路曲折而行,今年也任凭你去迎接新春吧。目出度さもちう位也おらが春(可喜吾之春,马马虎虎度)。”(45)矢羽勝幸校注:《父の終焉日記·おらが春》,第115页。这段话道出了一茶的生存姿态。这里的“你”是对阿弥陀佛的亲切的称谓。“任凭你”不是消极悲观的刹那主义,而是找准定位生活下去的信念。很明显,一茶加深了守愚姿态和他力本愿的信仰心,最终选择了保持愚拙和不事巧伪,进入到了“ともかくもあなた任せの年の暮(年末随你去,安心过余年)”的世界。前田利治称,他句子中的独特性“依靠他力思想或中世风的无常观念,用当代平易的语调直接轻妙地表现出‘自他’的赤裸裸的烦恼”(46)前田利治:《一茶的俳風》,富山房,1990年,第41页。。

一茶在困境中不断作出告别和选择,晚年到达了安身立命、守愚不悔的境界。他在迎接61岁的正月时,歌咏“春立や愚の方上に又愚にかへる(春上又增春,愚上又加愚)”,又说道“无能无才也是延长生命的药物啊”。(47)信濃教育会編:《一茶全集(第四卷)》,第418页。他的人生被无常之风裹挟着向前,最后选择了以守愚姿态和他力信仰使无常事物的无常性彻底化。随着对佛教的吸收,他逐渐将世间当作生死受苦的场所,有了在世间生活下去的自觉。可以说他在“知愚守愚”和“他力本愿”的思想之自觉中彻底超越了苦难阴翳,实现了灵魂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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